戒指·戒爱

 

      爱情和婚姻根本是两回事，是不是？ 

　　A两年后的第一次见面，P坐在我对面，我们中间隔着满桌的碗碟、烟灰缸、菜。他微微有些发福，脸上全然没有了彼时的叛逆与固执。那是很奇怪的一个饭局，所有的人都不知道我们曾经的关系。每个人都在调侃着新婚的他，开黄色小玩笑。他很无奈地看了看我，无语。
　　热闹了好一阵之后，P的朋友们突然想起来席间还有一个我。他们问他，哎，你的朋友很内向吗？她都没有讲过一句话。又突然有人像发现新大陆般地问我，你跟P很熟吗？他的婚礼你怎么没来参加？在这些曾经一定会令我很悲伤，悲伤到忍不住要哭出来的情形之下，我早已学会了故作镇定，面带微笑。我说，那天很不巧，我正出差呢。
　　事实上，我根本没有收到过请柬，连他举行了婚礼，我也是刚刚知道。 

　　B P的婚戒是金色的，在所有人的祝福声中，我很恶毒地说那颜色俗气得要命。这是真话。我  
太爱他，所以每一句，都带着情绪。我的语气并不似玩笑，在场的每个人都在顷刻之间没了声音。P连忙来活跃气氛，一个笑话，众人又嘻嘻哈哈。
　　吃到一半，我很煞风景地说要回家。P送我。我知道，这是我唯一可以争取到的同他单独相处的机会。我听到心里面一个很微小很怯弱的声音说，你可以抱我一下吗？话未出口，却忽然瞥到他的左手无名指上那枚恶俗的戒指。所有暧昧的、煽情的、蛊惑的言语，都在那一瞬间吞回到肚子里。我终究没有勇气，无视这枚属于另一个女人的戒指所带来的厄运。
　　眼前的这个男人，已经真的不再是我的谁。我就这样告诉自己。 

　　C曾几何时看台湾的综艺节目，讲到刘若英和陈升的事。其实我从来都不追星，但是那一次，我当场就泣不成声。真的会有那样无力的不知所措的感觉，不是你不够努力，而是因为那一切是老早就注定好了的。那是一个流传很广的著名的段子，说当年陈升开演唱会，结束之后很多歌迷围着他要签名。然后刘若英含情脉脉地走上台，当着很多人的面问她的师父，你能给我一个拥抱吗？然而，陈升只是用手掌轻轻拍了一下她的头。
　　连那么简单的拥抱都要吝惜吗？不甘心是一定的，可是心里却知道，那是因为彼此都无法承担它的重量，所以只能舍弃。不知道为什么，两年后的第一次见面，在饭店的电梯口，只有我和P站在那里等着的时候，我的脑海里浮现出来的会是这样的画面。最后，我只是很小声地说了一句“再见”。仓皇逃离，是因为害怕让他看见我开始变红的双眼。 

　　D后来，我们又忍不住见面。在嘈杂的餐厅里，P给妻子打电话，说在食堂里吃晚饭，加班。我犹豫了一下，还是坐到了他的对面，想伸出手去握他的手，却一眼望见那个讨厌的金戒。手于是本能地一缩，安分下来。
　　所有的妖精都不怕凡人，在《聊斋》里，只有道士贴在大门上和窗棂上的符咒才能让她们心惊肉跳。那是个神奇的东西，像只万能的眼睛，让一切险恶的色情的欲望现形。婚戒是人类多么伟大的发明，它是套在左手无名指上的符咒，清晰地折射出爱情的界限。
　　于P的婚姻而言，我就像一个妖精，却始终只能站在门外，看着猎物不敢靠近。我指指他的戒指，几乎是用了恳求的语气：这个……能拿下来让我看看吗？他说不行，太紧。 

　　E两年前，我遇到P的时候，干柴烈火，爱得如胶似漆。他曾一度甘心为我放弃一切，终止持续了7年的感情。他向女友开诚布公，要从他们共同的家中搬离。她不哭也不闹，却很果断地拿起水果刀，往自己的手腕上割下去……他不敢再贸然提出分手，既然不能让她死，就只有好好爱护她。而我，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个燥热的令人不安的午后，他离我远去的背影。
　　吃完饭，依旧是在电梯口，一个急速下降之后就要分离。我不敢问他爱不爱我，也不知道用什么方式才能听到他说，便问：你对我的爱有没有少一点？我听到他说“没有”。那一刻，我觉得满足。于是我拼命地记住那一刻，女人，总是要让自己活在那些个消逝了的瞬间里面，才觉得幸福。 

　　END我不是一个严格意义上的第三者，但我确实爱着有妇之夫，我一直爱着他，差不多有三年的时间。分开之后，我遇到了我现在的未婚夫。我不晓得对于一个三十岁的女人来说，除了结婚之外，还有什么更好的出路。可当初也是下定了决心要嫁他，临到结婚，却突然觉得恐慌。只能靠着朋友们的鼓舞。他们说，真的真的会幸福的呀！
　　很久之前的情人节，P送过我一枚戒指，那段时间，是他最坚定地想要和我在一起的日子。原本我一直戴在手上，看到他的婚戒才悄悄拿下。我用一根银链子把它串了起来，系在脖子上。我从哪里看到说，这叫作“戒爱”。
　　现在，是到了该戒爱的时候了吗？